怎麼回事？下班後她把同事兼好友拉進公司附近的咖啡廳，還沒開口，好友搶先發問：妳整天心神不寧，現在又神祕兮兮地把我找來這裡，要幹嘛？
手機一直響；她道：但號碼我不認識。
大概是詐騙電話，不要接就好啦；好友道：你不會第一次遇到吧？
應該不是詐騙電話；她搖頭：我沒接，但對方一直打來。
一直打來？好友皺眉：那接起來聽聽看呀。
別管電話了，那不是重點；她說出一個男同事的名字：重點是他。
他怎麼了？好友的表情警覺起來。
我今早一看到他，整個人都嚇傻了；她道。
為什麼？好友問：他今天和平常沒什麼不同吧？
發生那件事之後；她揪著頭髮：他怎麼還會出現？
慢慢來，從頭說；好友放緩語氣：他對妳做了什麼嗎？
我告訴妳；她放下手：妳不能說出去。
當然；好友點點頭：我們是好姊妹呀。
那名男同事外貌不算起眼，但個性隨和，人緣很好，她早已芳心暗屬。一個月前，兩人在合作專案的慶功宴後一起搭計程車回家，男同事趁機告白，她才知道男同事也一直在注意自己。兩人當晚就發生了關係，後續頻繁地在下班後約會共枕；只是過了一週多，她就感覺男同事的態度明顯疏遠，她偷偷跟蹤，發現男同事還同時和好幾個女性交往。
一個月前？但妳沒告訴我？好友瞪圓了眼睛：他居然是個渣男？
對，死不足惜；她壓低聲音：所以我做了縝密的計劃，昨晚把他殺了。
昨晚？好友掩住嘴：殺了？
我的計劃很完美，屍體已經處理掉了；她道：妳不說出去，不會有人知道。
這不可能呀；好友搖頭。
沒錯，他今天不可能出現；她道：所以我完全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不是這事不可能；好友道：是妳昨晚不可能殺他，因為他昨晚和我在一起。
啊？她眨眨眼。
妳忘了嗎？好友道：昨天下班時妳發現他在公司門口等我，我說他前天向我告白，我們正式在一起了，妳那時還笑著恭喜我。
哪有這種事？她不敢置信。
千真萬確；好友道：剛聽妳說妳一個月前就和他上了床，我還覺得奇怪，就算那時妳沒告訴我，昨天也該說了呀！妳又說他同時和很多人交往，我正要生氣，然後聽到妳說妳昨晚殺了他，我完全搞糊塗了──妳沒事吧？
唉呀；她換了個表情：被妳拆穿了！我只是看妳那麼幸福，故意嚇嚇妳啦。
就算是好姊妹也不該開這種玩笑！好友生氣了：我要走了。
對不起嘛；她雙手合十：咖啡我請，原諒我吧。
妳……糟，我遲到了；好友看看手機：他約我吃晚飯，我明天再和妳好好談談。
目送好友離席，她雙手抱頭。
怎麼回事？這個月的經歷她每個細節都歷歷在目，但男同事分明還活著，難道好友說的才是事實？那她的記憶又是怎麼回事？
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抬起頭，一名男子站在桌邊，她不認識，但有點眼熟。
妳一直不接電話；男子道：所以我直接來找妳，妳認得我嗎？
不認得；她狐疑地道：你是哪位？
果然出問題了；男子嘆了口氣，自顧自地在她對面落座：妳冷靜點聽我說。
男子自稱在虛擬記憶公司服務，昨晚接待過她。
妳那時看來心情很糟；男子道：要求我們植入為期一個月的虛擬記憶。
我這個月的記憶是假的？她攢緊眉心：不，我不記得我去找過你們。
妳可以問問銀行；男子道：妳昨晚刷卡付費。
你們搞亂了我的腦子，讓我把假記憶當成真的？她用手機查了刷卡紀錄，確認男子說的是真話：你們是什麼爛公司！
本公司會事先和客戶議定，在虛擬記憶裡留下一些線索，好讓客戶分辨；男子道：正確來說，是妳把自己的記憶搞混了。
我不可能會搞錯！她斬釘截鐵地道：而且你們植入的假東西居然讓我去殺人！
本公司只會植入初始記憶；男子道：後續由客戶自行發展，本公司並不介入，昨晚我們只植入了妳與某名男子在一個月前共乘計程車的記憶，再來就是妳的自由發揮。一般說來，本公司也不會檢視客戶的記憶資料，但妳昨晚離開時神色有異，所以我們特別檢查了一下，發現妳在自行發展的記憶裡做了件不該做的事，擔心出問題，今天才會一直打電話想聯絡妳。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在自己的想像裡殺人？她哼了一聲。
殺人無妨；男子道：妳燒了屍體埋了灰燼，這些都無妨。但妳不該在掩埋的地上寫他的名字。
我寫過之後又抹掉了！她記得很清楚，自己當時的依戀，以及不想被查到的細心：這有什麼關係？
寫了名字，就成了類似葬禮的儀式，而葬禮是為了讓活著的人安放關於死者的記憶；男子道：昨晚那場葬禮雖然只埋葬了一個不真正存在的死者，卻因儀式而錯置，連帶混淆了相關記憶。本公司可以幫妳把昨晚到訪之後的記憶刪除，不另收費。
也就是說，她會留下好友和他攜手離去的記憶，但不會有自己和他相處那一個月的記憶？她想了想，搖搖頭：算了，既然我搞清楚真假，就沒問題了。
是嗎？男子看來有點擔心：以防萬一，本公司還是建議……
你們只是怕我追究吧？她道：我可以簽個切結書，這樣就可以了吧！
是；男子從公事包裡抽出一張紙：我們的確準備好了。
她爽快地簽了切結書，男子收下，看看她：妳的心情似乎變好了。
搞清楚真假，心情當然好；她揮揮手：沒事快走，免得我改變主意。
她的心情的確變好了，但原因和辨清記憶的真偽無關。
真正的原因，是她想起虛擬記憶的發展，忽然明白了自己對他的真正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