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物

Wolf Hsu
May 13,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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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https://unsplash.com/photos/shooting-star-in-night-sky-5LOhydOtTKU

明天就是修正航道的日子。他執行了一遍檢查程序,確定中央處理單元運作正常,檢查了自己身上的每個零件,尤其是會出現在鏡頭前的那些部位,確保它們看起來符合他的形象──不新潮,有點舊,但值得信賴,絕對實用。

身為這艘星艦的艦長,艦上所有成員都認為他終將帶領全艦避開所有關於目標的紛擾意見,航向和平繁榮的未來。

這艘星艦的由不滿其他星艦的成員組成。有些不滿某艘星艦的航線規劃,有些不滿另一艘星艦的職務配給,有些不滿第三艘星艦老愛炫耀武裝,有些不知道自己在不滿什麼總之就是不滿──而這些不滿者認為由他擔任艦長相當合適,因為他提出的各種方案都異於、優於其他星艦,他才是偉大航道的最終指引。

星艦成員不知道他是部拼裝機器──軀體由某艘巨型星艦排出的廢棄物嵌合組成,系統核心來自巨型星艦已然棄置的過時版本──反倒因為他有時自相矛盾、不合時宜,但又用七拼八湊的言語自我合理的行徑,認定他與眾不同,獨樹一格。

當然,星艦成員也不知道,因為他的系統核心來自巨型星艦,所以他仍忠實地遵行巨型星艦的指令──其實沒那麼「忠實」,畢竟身為一艦之長,他總也有些時候得要為自己的形象和未來打算,做些與巨型星艦領導命令不完全符合的決定,不過他知道巨型星艦的領導會理解他的決定,長遠看來,他還是會將這艘星艦帶往巨型星艦、成為巨型星艦的一部分。

關鍵就是明天的航道修正典禮。想像著現場的歡呼聲,他浮起微笑。

是故,雖然副手已經打點好一切,他還是親自檢查了一遍。

他並不知道打從自己第一次偏離巨型星艦領導命令之後,領導就認為他不可信賴──既然是個拼裝貨,難免有運作瑕疵,而既然本來是廢棄物,那麼只要有替代品,就隨時都可以再拋棄一次。

副手就是個現成的替代品。

明天的典禮高潮,會是他按下修正鈕的瞬間──他會在零點幾秒間被彈射而出、扔進太空;屆時產生的些微動力偏差,就是航道修正的初始動量。

副手會讚頌他的犧牲,自願接下他的職位。

現場將響起歡呼,但他不會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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