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後重返兒時住過的小鎮定居，他有點忐忑。
但別無他法。住處是妻子找到的，他還記得妻子告訴他時的欣喜表情。
前幾年才蓋的新房子，租金也不貴；妻子道：很適合我們。
他在都市上班，負擔不起房租，這個鄰近小鎮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況且他無法向妻子坦誠自己畏懼這個小鎮的原因。
童年時期，因父親工作的緣故，他經常搬家。
這個小鎮不是他住過最久的，卻是他印象最深的。
因為他在這裡認識了她。他們無話不談，還把一個廢屋當成兩人的祕密空間。
回想起來那就是初戀了。很甜很美，帶著夢的質地。
有天她約他放學後到廢屋見面，他答應了，忽然生出捉弄的念頭。
他沒依約前往，反倒先行返家，想耗點時間再去找她。
不料那天家裡有親戚來訪，他找不出理由離家。
終於從家裡溜出來時，已近子夜。匆匆趕到廢屋，她不在那裡。
隔天她沒在學校出現。傍晚被人發現時，已是一具棄置在田邊的屍體。
她在廢屋遇到歹徒？那他如果也在，她就會沒事嗎？或者他也會一起遇害？
或者因為等不到他、她回家晚了，才在路上遇上災禍？
諸如此類想法一直壓在他心裡。他擔心有天會有人指著他說：你該負責。
沒人這麼說過。凶手沒有落網。他又搬家了。而且長大了。
安頓好新家，他在小鎮晃了一圈。
景物變了很多，房子拆了又建，除了鎮名相同，他幾乎已經認不出這裡。
這裡也沒人認出他。
他鬆了口氣，發現已過晚飯時間。別讓妻子久候，他快步回到新家。
妻子背對大門站在客廳窗邊，沒開燈，桌上沒有飯菜。
走遠了些，真抱歉；他道：妳吃過了？
為了等你，妻子道：沒吃。
那出去吃？他問：應該有館子還開著。
你為什麼沒來？妻子反問。
什麼？他走到妻子身旁，看見映在窗上的鏡像。
那是她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