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他就知道自己與眾不同。
同儕都已投身各式工作，日夜勞動，維持整個社會的正常運作。
但他被分派的工作毫無產值，只是日夜研究各種數字理論。
他明白自己做不來那些勞務工作。他體質虛弱，唯一有用的是頭腦。
同儕都羨慕他。不是因為他毋需勞動，而是因為他能接近女神。
他認為他的工作當中，唯一有意義的，就是侍奉女神。
但他也認為自己其實並未真正接近女神。
呼喚女神現身，讓女神視察工作成果、向大家嘉勉慰問──侍奉女神，大致如此。
每天看著大家如痴如醉地仰望女神，心滿意足地繼續工作，總覺得不大對勁。
他明白大家的如痴如醉與心滿意足。因為看著女神。他也有相同感覺。
女神如此完美。
只是他還有別的感覺。看著女神，他的呼吸困難，下腹躁熱。
他想真正接近女神。他想對女神做別的事。
有天你會真正明白自己工作的意義──他想起前任工作者留給他的遺言。
其他人或許也想這麼做，但沒有機會；他想：這就是我侍奉女神的意義吧。
晚上，他潛入寢宮。女神不在床上。寢宮裡只有一堆古怪設備。
檢視設備，他研究的種種數字理論逐漸清晰，他驚恐起來。
急急搜索寢宮，他找出塵封的歷史資料，確認這個事實。
數個世紀之前，一艘移太空船墜毀在這個星球。
存活的僅有一名船員，以及船上預備移民的幾個男性胚胎。
星球貧瘠蠻荒，不利人居，需要大量建設，才能維持人類生命。
船員利用自身細胞製造了體力良好但智能不足的複製人，設法建立居住環境。
沒有女性，無法繁衍，況且星球不利移居，理應離去。
修復太空船需要重新發展科技文明。發展文明需要時間。
船員為複製人建立信仰，安頓心靈；死前將一個胚胎發展成人，交付接續任務。
任務已經傳承數百年。但太空船並未修復。某個傳承者遺忘了原初目的。
女神是信仰的標的。女神是個虛像。
前任遺言所指的意義，是要他以所學讓虛像運作下去。
他顫著手喚出女神。他讓女神溫柔安慰。他摟抱女神，只抱住自己。他哭了起來。
因為他發現，自己是最後一個人類胚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