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詳實又惡搞,又殘酷又好笑:《黃金神威》

Wolf Hsu
May 27,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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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https://www.imdb.com/title/tt8225204/mediaviewer/rm1280078848/?ref_=ttmi_mi_all_153

2019年,大英博物館策劃了「MANGA マンガ」日本漫畫主題展,將這個吾輩幼時被師長低貶打壓的創作類型一舉拉進藝術殿堂。展覽內容當然無法囊括所有日本漫畫,不過已經相當多元,展出及介紹的漫畫作品與作者新舊都有,而當時掛在大英博物館門旁的巨幅輸出,以及厚重精裝導覽書封面選用的圖像,是漫畫《黃金神威》(ゴールデンカムイ)的女主角阿席莉帕(アシㇼパ)。

與其他參展作品相較,《黃金神威》2014年開始連載,算是相當年輕,作者野田智(野田サトル)2003年出道,在眾多漫畫名家當中也算小輩;《黃金神威》連載到2022年4月完結,推估展出當時的連載進度約莫只到一半左右,在《黃金神威》之前,野田發表的作品也不多。這樣的作品被選為主題展的門面,自然有其特殊之處──有意思的是,在這樣的「國際」大展裡,《黃金神威》的特殊之處不在於它很「國際」,相反的是很「在地」,而且這個「在地」的特色主要還不是日本,而是日本北方、俄羅斯東南的少數民族「愛奴」(Ainu,另有「阿伊努」等不同譯名)。或者,精確一點兒講,是《黃金神威》一面呈現在地元素,一面將許多很國際的元素溶入、變得在地,同時還發揮了日本漫畫的特色。

日俄戰爭之後,日本軍人杉元佐一留在北海道想淘金賺錢,意外聽聞一起多年前的黃金劫案──《黃金神威》的故事主線簡單說來就是杉元、阿席莉帕與各方勢力競相蒐集標示藏金地點的「刺青人皮」及尋找黃金的經過,但輻射而出觸及的題目意外地豐富。

首先是關於愛奴人包括狩獵、烹飪、信仰及日常生活的種種習俗介紹,考據詳實,依附劇情加入,也提到一些20世紀初期北海道的發展狀況;再是日本軍方部分人士的野心、源自幕末時代人士的政治企圖、俄國內部的情勢變化,以及日俄交界處少數民族對未來的計劃。

如此想像,《黃金神威》應該是一部嚴肅的作品,而且野田智繪製的動作場面大多的確十分慘烈血腥;不過,這部漫畫的其他部分也會出現搞笑情節,某些獵奇橋段因此顯出古怪的幽默。漫畫裡開了不少與性相關的玩笑,但與多數青年漫畫不同,《黃金神威》不是利用女性胴體「服務」男性讀者,這些與性相關的笑點,幾乎全數落在男性身上。這類在正經劇情裡出現的荒唐趣味,一直是日本漫畫的特色之一。

《黃金神威》置入不少真實出現的歷史人物,或者將不同時代的歷史人物稍做修改後放進故事裡,某些虛構角色也以真實人物做為藍本;此外,某些場景或情節也看出典故──例如家永的旅館明顯脫胎自美國登記在案的第一名連續殺人者H. H. Holmes的「Murder Castle」,江渡貝的橋段則來自電影《驚魂記》(Psycho)。

辨識典故幾乎是閱讀《黃金神威》的附加趣點,因為除了上述的角色、場景與情節之外,野田智也會將某些著名圖像置入畫面,而且這些圖像的來源包羅萬象,可能是達文西(Leonardo da Vinci)名畫〈最後的晚餐〉(Il Cenacolo),可能是電影《刺激一九九五》(The Shawshank Redemption)的逃獄畫面,還有一話的扉頁居然是重搖滾樂團槍與玫瑰(Guns N’ Roses)的首張專輯《毀滅欲》(Appetite for Destruction)封面。

嚴謹的文化紀錄,巧妙(有時近乎胡鬧)的典故應用,又殘酷又笑鬧的行進氛圍,以及一直沒有偏離冒險主線但同時顧及複雜政治局勢及人際關係的劇情,加上有趣飽滿的角色設定,《黃金神威》讀來相當愉快。最重要的是,以三十一本單行本完結的《黃金神威》在旅程最後,做了漂亮的收尾,並且將整個故事扣緊主題──《黃金神威》是個關於尋找歸屬的故事,無論是族群還是個人,不囿於傳統也不完全服從「現代化」的潮流,不是被強迫收編為「某國人」,而是自己決定成為怎麼樣的人,要怎麼在這世界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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