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行政作業毫無意外地出現疏失，所以發出傳染病警報、決定封鎖員工宿舍的命令傳到宿舍經理手上之前，大多數員工都已經溜了；經理跳過該有的查房通知程序，直接封鎖宿舍，毫無意外地沒有回報宿舍幾乎是個空城的事實，但得知會有醫療小組到訪。醫療小組到達的時間毫無意外地比表定進度晚，遲了兩天經理才等到一個穿著防護衣的醫療人員出現，讓他進了宿舍之後，經理等在管理室，做好準備。
「你這樓幾乎是空的啊。」過了半天，他回到管理室，劈頭就說。
「行政疏失，您懂的；」經理把一疊鈔票塞進他的手裡，「大家混口飯吃，幫個忙。」
「反正這也替我省了事，否則我一個人要搞到什麼時候？」他捏捏鈔票的厚度，點點頭，「但有間房裡死了四個人，三男一女。」
「死了？」經理臉色一變，「怎麼死的？」
「砍死的，不知誰先動手，臉都劈花了。」他道，「變成謀殺案，不能不上報。」
報了不就又有人來查？經理拿出另一疊鈔票，「您想想辦法。」
「沒問題，」他收下鈔票，「你這樓檢查完了，四人病死，其他沒事都先放假回家了。」
經理鞠躬送他出門，他回頭道，「你處理一下，把那四人燒了，免得上頭還是派人來查。」
回到醫療單位，他向主管報告，「那棟宿舍沒問題，只有四人發病死亡，已經火化。」
「有人發病就表示封鎖有理，外商公司真不可靠；有人死就得報給縣級機關，真麻煩。」主管哼了一聲，「不過我記得他們為了宣示服從政府指示，已經打了我們的國產疫苗，應該不會發病才對呀。」
「我明白您的意思；」他道，「我去報告。」
經過層層關卡進入縣級機關，他向縣長報告，「那家公司陽奉陰違，有四人沒打國產疫苗，因而發病死亡，幸好及時封鎖，現在已經處理完畢。」
「國產的東西這麼有效？」縣長哼了一聲，眾所皆知，縣長和研發疫苗的所長年輕時是情敵，兩人互看不順眼，「省裡得知道死了四個人，但我可一點兒也不想讓省長知道國產疫苗真的有用──他早先把錢匯到境外投資了國外的疫苗，這事他知道了可不會開心。」
「我明白您的意思；」他道，「我去報告。」
經過層層關卡進入省級機關，他向省長報告，「那家公司是外商，打的是國外疫苗，只有四個打國產疫苗的發病死亡，幸好及時封鎖，現在已經處理完畢。」
「國產疫苗沒效我早就知道啦；」省長哼了一聲，「你得寫個報告來，我要呈給中央。不過國產疫苗是我們優於世界的證明、國家的驕傲，報告這麼寫，中央不會高興。」
「我明白您的意思；」他道，「我剛說錯了，那棟宿舍所有人都打了疫苗，什麼國家的疫苗都有，只有四個執意不打疫苗的發病死亡，幸好及時封鎖，現在已經處理完畢。」
過了幾天，他搭火車回到位於另一個省份的故鄉，甫出車站就遇上熟人，「剛回來？那時大家開溜我沒見到你，還以為你出事了。」
「處理點兒事，」他道，「擔擱了幾天。」
他並不是醫療人員，而是宿舍裡的員工。行政命令遲到、但消息已經傳進宿舍那天，他找上一個欠他錢的員工逼債，對方說等復工就還，他亮出刀說沒得商量大家這麼一跑他肯定索討無門，兩人在宿舍裡一路追打、撞進一間寢室，他意外看見自己的女友和另一個男人在床上玩得開心。
殺掉這三人後宿舍已被封鎖。他在等待的幾天裡搜刮了所有寢室中找得到的食物和財物，待到醫療人員出現，他就砍了醫療人員，劈花四個人的臉，換上防護衣，走到管理室找經理。
穿著防護衣，經理看不清他的臉；醫療單位的主管根本不記得下屬的長相，縣長省長都不可能知道他的身分。他在省級機關寫完報告，沒回醫療單位，直接買了票返鄉；那家外商公司是沒辦法回去了，不過身上揣著不少現金，他打算在故鄉重新開始。
「你沒事就好，」熟人拍拍他的肩，「一起吃個飯吧？」
「好，」他說了故鄉最高檔的餐廳店名，「這頓我請。」
「哇，你小子發財啦？」熟人道，「我溜出來時沒帶多少現金，回來還被我媽罵了一頓。」
「做事要有計劃，」他笑道，「平時就要存錢。」
「那地方人很多，」熟人道，「有錢不見得有位子。」
「有錢就會有位子。」他道。
隔天，傳染病在這省不受控制地爆發，迅速蔓延。
他不知道，那套隨著醫療人員進出過許多封鎖場域的防護衣毫無意外地沒有按行政作業規定消毒，而且他早先打過的國產疫苗，毫無意外地根本沒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