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沒有讀過《FIX》都會覺得好奇的設計──關於《FIX 2》

Wolf Hsu
Jan 22,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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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https://unsplash.com/photos/woman-walking-through-downstairs-xX2aYSBsyKo

春山出版總編輯莊瑞琳提出寫《FIX》續集的建議時,俺其實不大確定。

創作《FIX》最初也是瑞琳的提議──當時「廢死聯盟」和「冤獄平反協會」想替尚在服刑的冤案受刑人鄭性澤做點事,寫本書,可能將為數可觀的相關文章集結出版;瑞琳想到俺對這題目會有興趣,把俺找去討論。俺相當實際地指出,這麼做擴延效果可能有限,因為本來就不關心或對平反有誤解的人並不會去讀這樣的書,而本來就關心的人早就有很多資料可以讀了;不用現有資料、由俺重新再寫一本也不大合適,因為這起案件在張娟芬的《十三姨KTV殺人事件》裡已經有很完整的整理,照樣兒重寫一次意義不大,要另找角度切入的話,理應另做大量訪談之類準備,俺的工作時間不大好配合。

再說,俺是個寫小說的。

於是俺建議或許可以用小說的形式來處理,兩個NGO都同意讓俺這樣破格地試試。那場討論裡並沒有替「如何用小說形式處理冤案」定調,不過結束討論、俺和瑞琳一起離開時,俺想到一個應當可行的做法,邊走邊向瑞琳解釋,後來也的確如此執行。

《FIX》出版後讀者迴響不壞,先是賣出韓文版的翻譯版權,再是獲得影視改編的機會。瑞琳認為這是個成功的企劃,而值得關注的案件還有好幾樁,再寫一本書來談它們似乎理所當然。

「實際案件」及「用小說形式處理」這兩事繼續做都沒有問題,但有另一件事讓俺「不確定」。

《FIX》由七個短篇組成,每個短篇裡都有某個角色正在創作推理小說,前六篇的角色會接到一個不知真實身分的網友「阿鬼」來訊,指出小說當中的推理錯誤──這些錯誤,就是現實世界那些冤案的疑點。創作小說的角色和阿鬼來回討論(或平和或激烈)後會發現那些錯誤並非阿鬼的刻意找碴或誤讀,於是決定修改或後續補正。這幾個短篇裡的推理小說有的還沒出版、有的尚在創作,照說阿鬼不該會讀到,或者還無法準確預測結局,創作推理小說的角色們(以及讀者們)於是會猜測:阿鬼是誰?他是怎麼辦到這事的?這個謎底,會在第七個短篇結束時揭露。

是故,《FIX》的七個獨立短篇,看起來像在討論創作「小說」該注意哪些部分,同時也可以視為一個想搞清楚阿鬼身分的長篇;而在討論小說的裡層,埋的則是與實際冤案相關的議題。

倘若要寫《FIX》續集,裡層一樣會由實際冤案構成,它們會是「故事裡的故事」需要的元素;但俺不大確定:表層故事該是什麼?

最早被俺排除在考慮範圍之外的其實是阿鬼──這角色的身分在《FIX》最末已經揭露,雖然續集讀者不見得讀過《FIX》,但總會有讀者已經知道謎底,再用「阿鬼指出推理錯誤」的手法就沒那麼有趣,最後也會缺乏「真相大白」的愉快。換句話說,如果還想用和《FIX》相同的架構創作,那就得想出一個讀者不管有沒有讀過《FIX》都會覺得好奇的設計。這一時沒有什麼好點子,所以暫時不考慮。

那乾脆完全不管《FIX》的架構,建立一套完全不同的東西吧──這階段俺胡思亂想了好幾種做法。

其中一種是在第一個短篇裡讓某甲以自己的經驗,替某乙解決事件,第二個短篇裡讓某乙用經驗替某丙解決事件,以此類推,最後一個故事裡則有一個角色替某甲解決事件,這篇的情節會扣接到第一個短篇,讓所有短篇形成一個迴圈。這幾個短篇裡會置入奇幻或科幻設定,出現時空跳躍會穿梭在不同世界的設計。

還有一種是讓不同推理故事裡的角色聚在一起,解決彼此故事裡的錯誤──這是從《六個尋找作者的劇中人》(Six Characters in Search For An Author)想到的骨幹,角色們在虛構世界相遇,輪流敘述自己的故事,來自其他故事的角色則七嘴八舌地指出謬誤、協助修補,像是某些古典小說的變形。

這幾種做法俺都有自信能寫出夠有趣的情節,能玩些從前沒玩過的敘事結構也很讓俺心動。只是這麼做的話,這部作品雖然同樣有冤案做為基底,但讀起來和《FIX》可能毫無關係;它其實不是「續集」,是用類似理念創作的獨立作品。

讀起來不像續集對俺而言不是什麼問題,但心裡隱隱覺得有點可惜──俺有一度認為覺得可惜的原因是不大想放棄《FIX》的架構和阿鬼這個角色,這對俺而言有點反常,因為小說能寫能玩的東西還有很多,而俺一向不拒絕新嘗試。但後來俺發現,俺會覺得可惜的真正原因,來自於俺在《FIX》出版後獲得了一些讀者的回饋,知道這書或多或少改變了他們對某些議題的想法,所以俺很好奇:在俺創作出來的那個世界裡,阿鬼指出創作失當之處、做出修正之後,那個世界怎麼了?那些角色怎麼了?那些「故事裡的故事」是否影響了其他角色。

《FIX》出新版時,俺寫過一個短短的續篇故事,把七個短篇裡的創作者放在一起;倘若俺要寫《FIX》的續集,俺應該回去那裡看看才對。

想通這事,俺忽然明白該怎麼寫續集的表層故事了──那個「讀者不管有沒有讀過《FIX》都會覺得好奇的設計」出現了。

約莫一年前,俺寫完初稿,最近會開始修潤,同樣由七個短篇組成,目前俺打算直接了當地叫它《FIX 2》──它是理所當然的續集,沒讀過《FIX》的讀者也能順利地閱讀,讀過《FIX》的讀者應該會更容易發現它的趣味。

《FIX 2》預計在2024年5月正式和大家見面。屆時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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