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涉及《蜘蛛人:新宇宙》系列電影情節,請自行斟酌閱讀
《蜘蛛人:穿越新宇宙》(Spider-Man: Across the Spider-Verse)十分有趣,畫面風格承襲了上一集《蜘蛛人:新宇宙》(Spider-Man: Into the Spider-Verse)的表現手法,相當豐富──對俺來講甚至有點豐富過頭了,彷彿劇組一直按捺不住要嚷嚷「嘿我們可以做出這樣的效果哦」,於是在第一集裡令俺大為驚豔的手法,在這集裡有點塞得太撐,讓俺有點疲勞。
當然,某個角度說來,這部電影的畫面風格肯定會飽和到溢出銀幕,因為這系列電影裡會出現來自其他「宇宙」的「蜘蛛人」(有時不見得是「人」),不同風格可以展現不同宇宙的特色,而《蜘蛛人:穿越新宇宙》出現了接近三百個來自各個宇宙的蜘蛛人,自然會有風格大爆發的狀況。不過,反過來說,動畫的畫面是流動的,不是靜止的,如何在每一幀快速竄過觀眾視界的畫面裡控制焦點,讓觀眾看到該看到的資訊、維持情節的推進,是所有動畫創作者的課題,在這部電影裡,適度的收斂或許有其必要。
平心而論,雖然有時畫面太過熱鬧,但《蜘蛛人:穿越新宇宙》的劇情還是照顧得很順暢,這部分的表現十分優秀──事實上,因為劇情很順暢,所以其中有個古怪的東西,很可能就會在情節順當推動時被接受了、變得理所當然。
這東西是「正史事件」(Canon event)。
「正史事件」在超級英雄漫畫裡不算罕見,指的大抵是某些「必然要發生」的設定,這些設定如果沒有發生,超級英雄主角很可能就不會存在,與之相關的故事會跟著產生重大變化。這個概念不難理解,之所以會變得「古怪」,是因為它被放在「多重宇宙」裡。
「多重宇宙」在超級英雄漫畫悝不算罕見,漫畫公司也做了相關設定解釋;暫且不管是否符合科學定義或假說,把官方設定當成真理,單以這系列動畫電影來看,「多重宇宙」就是很多個各自獨立的宇宙,各個宇宙裡的時空並不互涉也不相同,例如米蓋爾(Miguel O’Hara)所屬的宇宙,地球紀年是西元2099年,以主角邁爾斯的觀點來看算是未來。
《蜘蛛人:穿越新宇宙》編號「Earth-50101」的宇宙裡正史事件因邁爾斯等人的介入而出現變化,接著城市開始大規模毀滅;米蓋爾指出,倘若某個宇宙的正史事件受到影響,該宇宙就會崩潰──這因果關係委實有點跳躍太遠,不過暫且仍把官方設定當成真理吧,好,正史事件很要緊,不能出差錯,不過……既然米蓋爾有能力製造出能夠在不同宇宙之間穿的手環,能夠知道每個宇宙正史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那為什麼不能事先預知某些正史事件會被影響呢?
米蓋爾知道「Earth-50101」的正史事件是什麼,表示這事和該宇宙的後續發展有關,也就是說,他必須知道這個宇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如此才能錨定何者是「正史事件」;既然米蓋爾已經知道「Earth-50101」接下來的狀況,那麼就算它現在崩潰了,後續也一定會再復原,否則米蓋爾的「已知」就是錯的。倘若米蓋爾的已知是錯的,那麼也就沒有辦法錨定正史事件,那他執著於正史事件就沒有意義。
要解決這個矛盾的方法是米蓋爾知道「Earth-50101」的正史事件會被影響,但後續會經由某種方式修復,「Earth-50101」會繼續留存,一如米蓋爾原來的已知。
但就電影裡看來,米蓋爾是不知道的,所以他執著於應付各種可能影響不同宇宙正史事件的問題;而且他還提到自己討厭邁爾斯的原因是啃咬邁爾斯的那隻輻射蜘蛛來自另一個宇宙,所以因為邁爾斯變成蜘蛛人的關係,邁爾斯所屬宇宙的原有蜘蛛人喪命、另一個宇宙則會失去本來該有的蜘蛛人──看到這段時,俺非常詑異:邁爾斯又不是自己故意去被咬的,把兩個宇宙的麻煩全怪到他頭上也太幼稚了吧?況且,倘若邁爾斯壓根兒不該變成蜘蛛人、造成兩個宇宙的失衡,那麼米蓋爾不是應該回到過去的時點防止這事發生嗎?哪還有空在這裡發脾氣啊?
前述的「古怪」大致上是這麼回事。這古怪也不是不能解決。簡單想到的方式就是編個「官方說法」解釋米蓋爾為什麼會不知道「正史事件被影響再被修復」的細節──因為他不知道某些細節,所以努力到近乎偏執地保護正史事件,而他所有的干預其實都是「本來就會發生的」。
講到這裡,原來好像很複雜的多重宇宙時空大亂鬥,變成許多處理時空旅行題材的作品裡常會使用的手法──當角色穿越時空試圖改動歷史時,反而會成為完成歷史的一部分,未來並不會有變化。舉個倪匡講過的例子:兩個人莫名穿越時空回到航行中的鐵達尼號(Titanic)上,想到這船會撞上冰山,於是努力說服船長改變航道;船長最終被說服了,結果航道一改,反倒真的撞上冰山。
是故,假若故事後續真的如此發展,米蓋爾在《蜘蛛人:穿越新宇宙》後半對邁爾斯的瘋狂追緝,甚至這兩集裡的一切情節都是注定會發生的,只是角色們並不自知。比較恐怖的是來自不同宇宙的數百個蜘蛛人們(加上也有類似異能的動物們)大多聽令於米蓋爾,這幾乎是極權體制的隱喻。
或許這是「龐克蜘蛛人」(Spider-Punk)在本劇中如此重要的原因。一如「龐克」(Punk)的精神,龐克蜘蛛人代表對既有體制的提防和不完全信任,這角色也的確發揮了這樣的作用。
俺不確定下一集《Spider-Man: Beyond the Spider-Verse》會如何發展,不過俺衷心期盼這個古怪能夠妥適地解決;前頭提出來的方法不是唯一解,所以俺也希望能夠看到更有趣的解方出現。穿越時空的劇情很難挑不出毛病,只是這個古怪就嵌在故事的主幹上,這系列又是視覺衝擊如此豐沛的作品,能把它搞定的話就太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