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酒,他緊繃的表情稍稍放鬆了一些。
表情緊繃的原因自然是她。但看著坐在對面的她脣那抹淺笑,他仍目眩神迷。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那抹淺笑的剎那。
當時他和她還是生化研究所的研究員。
一天晚上,他在研究所後方花圃抽菸,聽見不逺處有什麼動靜。
走過去一看,她正在掘土。
妳在做什麼?他出聲問道。
埋葬牠們;她抬眼看看他,指指身邊的盒子,盒子裡有一堆動物殘骸。
他皺眉:那是什麼?
認不出來?她道:牠們是你今天解剖的呢。
喔;他明白她指的是實驗動物。
這批實驗動物的數據紀錄及臟器狀況,確認了他們這組的研究取得重大突破。
怎麼不送去銷毀?他問:埋在花圃裡不合規定啊。
你也看過紀錄,該知道牠們體內的藥沒有危險;她道。
他點點頭,看她挖好小小深深的坑,埋入殘骸,伸手取走他叼著的菸。
幹嘛?他不明所以。
上香;她把菸插在土上:牠們貢獻很大,值得一場葬禮。
葬禮?他眨眨眼:牠們的一生都在實驗室裡,對這世界來說,根本不存在。
當然存在;她直起身:牠們曾經存在,未來也是,化為知識,存在在這裡。
她指指自己的腦側,泛起一抹淺笑。
那個剎那,他明白自己愛上了她。
接下來幾年,他們聯手開發出好幾種改變世界的新型藥物。
他待在實驗室的時間越來越長,與她之間的愛意越來越濃。
待他回過神來,才發現她已經成了握有鉅額股票的業界名人。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並不在意財富。只是她越來越少進實驗室。
偶爾抱怨,她總安慰道等下一款新藥上市,兩人就能憑著財富無憂生活。
可是總有下一款新藥等著他投入研發工作。
已經夠了;他放下酒杯:今天做的是最後一個實驗,我們該休息了。
太好了;她笑笑:我也這麼想。
真的嗎?他也笑了:老實說,這幾年我總覺得在妳眼中,我根本不存在。
話剛說完,他頹然傾倒,笑意還凝在臉上。
你當然存在;她確認他已沒了呼吸:曾經存在,未來也是,存在在我的帳戶裡。
她起身進行計劃好的工作,明天的新聞將刊出實驗室因意外燒毀的消息。
不過,為了我;布置完畢,她離開時回頭看了一眼:你得先被銷毀,才有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