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他的剎那，她就為他的敘事手法深深感動。
她喜歡故事。她見過非常多敘事者。有的擅用文字，有的擅用聲音。但他的敘事手法與眾不同。他從不書字，也從不開口。他用手。
伸出手，他開始敘事的時候，有的人會讀到清楚明確的字句，有的人會看到華美繁複的圖像，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會聽到樂曲。這些字句、圖像或樂曲在這些人的腦中組成他們最渴望但從未聽聞的那個故事，在他敘事之前，這些人從未想像過那個故事會是什麼模樣。
她會讀到文字，她會看到圖像，她也會聽到樂曲，但在他敘事的時候，她還會聽到聲音。溫柔真切，暖暖地熨平她躁動的靈魂。
這一定是他的聲音：她如此相信。
她出席他每場敘事，他開始注意到她。她和他的距離逐漸縮短，直至十指交纏。
但他馬上掙開了手。
怎麼了？她愕然。
許多年前，我剛開始敘事的時候，靠的是開口說話；他舉起手指，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那時有些人喜歡我的故事，但數量不多。
雖然他沒說話，但她聽得一清二楚。
當時有個女孩喜歡我的故事；他繼續用手敘事：我們成為戀人。
交往一段時間之後，女孩開始不再耐心聽他說話；再過一段時間，女孩開始暗示聽煩了他的聲音。又過一段時間，女孩不告而別。
我想了很久；他的手緩緩移動：認為女孩發現自己只是一時被我的聲音迷惑，並不是真的愛我，從那時起，我不再開口。
都過去了；她安慰他：我不是那個女孩，我不會這樣對你。
妳出現的這段時間，我重新思考了這件事，突然明白我弄錯了；他的指尖劃圈，微微搖頭：女孩愛上的不是我的聲音，而是我的故事，雖然每個故事都是一部分的我，但那時我太年輕，能說的故事不多，當我掏空自己，女孩就不再愛我。
但你現在的敘事多麼美妙；她誠懇地說：而且，你比你的故事更吸引我。
是嗎？他悲傷地笑了，首次開口：妳甚至不認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