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肚子

Wolf Hsu
Jan 25,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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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https://unsplash.com/photos/rTBeSQqyMXQ

01.

他一直認為電冰箱是種神奇的東西。

就像哆啦 A 夢肚子上那個能夠拿出不可思議道具的異次元口袋一樣,冰箱的肚子裡似乎也藏著無窮盡的寶物,只要媽媽探進手去,就能變魔術似地出現令人眼睛一亮的結果。

你小時候一定是個饞嘴的孩子;她笑著說:居然會把儲存食物的冰箱想像得如此神奇。

他搖搖頭:我並不特別貪吃。事實上,我們家的冰箱並不只是個儲存食物的通電櫃子而已。

怎麼說?她問。

小孩子不是都會想要玩具嗎?他回答:每回我吵著要什麼玩具,媽媽都是從冰箱裡找出來給我的哦。

不會吧?她搖搖頭:那一定是令堂先把玩具藏在冰箱裡的關係。

也許;他道:但有些東西是沒法子事先藏在冰箱裡頭的。

比如說?她睜大眼睛。

比如說;他回答:我的寵物。

02.

她皺起眉毛:你的寵物?

是啊;他點頭肯定地回答:我的第一隻寵物,就是媽媽從冰箱肚子裡拿出來給我的。那天我看班上同學炫耀家裡有隻可愛的小狗,於是回家之後就央求媽媽也讓我養條狗當寵物。

她沒回話,聽他繼續回憶:媽於是問我,想要什麼模樣的小狗。我於是一口氣講了一大串,從體型到毛色,連叫聲都學給媽聽了一回;然後,媽就打開冰箱的門,一隻同我描述得一模一樣的小狗馬上跳了出來。

這怎麼可能?她張口結舌不敢置信,但緊接著,她想起一種可怕的假設。也許他的母親有怪異的癖好,會把小動物關進冰箱裡頭?什麼特徵一樣的記憶,也許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她想了想,決定要冒個險。

那個神奇的冰箱在哪裡?她問:我想去看看。

03.

冰箱的樣式古老陳舊,看起來年代久遠。

走進他家廚房,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見這部巨大的骨董冰箱,她忽然泛起一種熟悉的感覺;一種遠在青少年的叛逆時期之前、屬於童年被親情包圍的溫暖回憶瞬間充滿她的胸懷。

她的手指攀上帶著鏽斑的把手,略一用力,拉開冰箱的門。一輪光暈倏地亮起,一個老人推開門跨出冰箱站在她面前。

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用顫抖的聲音遲疑地叫了聲:爸?

老人笑著點點頭:這幾年妳過得好不好呀?

爸;她的聲音還在發抖:您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我知道妳剛才想起我了;老人微笑著:所以我就出來啦。

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不知是感動還是驚惶。他臉帶微笑地看著這一幕,忽然臉色一變。

老人身後已關上的冰箱門,似乎有些什麼動靜。

04.

一個老婦跨出冰箱,帶著怒容環視眾人。

媽;他欣喜地喊著。

老婦點點頭,指著她和老人問道:他們為什麼在這裡?

他拉著她的手:媽,這是我的女朋友,而那位是……老婦伸出手掌止住他的話頭:我當然知道他們是誰──你不記得了嗎?她是我從冰箱裡拉出來給你的呀。

她一怔,他囁嚅著:我記得呀。老婦續道:我當初不是告訴過你,不能讓她回來碰冰箱嗎?

可是;他急著想要說話,老婦已經開始搖頭:她根本不存在這個世界,現在居然還弄出個爸爸來?接下來怎麼得了?

老婦一面搖頭,一面把老人和她拉過來,塞回冰箱裡頭,最後自己鑽了進去。他呆了半晌,急急地打開冰箱門。

過了許久之後,他的屍體才被發現。

至於他踡在冰箱裡自殺的原因,一直都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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